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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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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姜嶼臣瞅這張欠條幾秒,忽然側過身,“小北。”

又遞了串車鑰匙出去,“我錢包落車裏了,你下去一趟給哥拿上來。”

駱肇很快意識到“小北”喊的是自己,眉頭微皺,掃了眼其他人。

沒接鑰匙,也沒有走。

臺階上一膀子剛要開口,姜嶼臣就又沖他:“楞著幹什麽,下去以後順便買箱啤酒上來,這天兒太熱了。”

駱肇還是沒動,但也沒像要管的意思。

靠在旁邊的水泥柱上,像個看戲的路人。

姜嶼臣見人支不走,索性就懶得支了。

他斂起神色,靠墻上點了支煙,又沖著其他幾人道:“抽麽?”

剛才拎著張紙的男人笑出聲,朝駱肇揚揚下巴,“這你弟啊,個挺高,看著還挺有兩下子的。”

先不說駱肇是真的能打,就他這臉,還有這一身光榮戰績,光是站在那兒就挺能唬人的。

姜嶼臣神色很淡,“有兩下子也不會真動手,現在是法制社會,大夥也都是體面人,沒必要鬧得太難看。”

不管精英還是地痞,“體面人”三個字砸下來,想說什麽都抹不開面。

領頭這膀子眉間微挑,從姜嶼手裏接過一根香煙,也對著旁邊的窗戶抽起來。

裝作若無其事,“你今天去看駱斌了吧,他怎麽樣啊?聽說那裏頭殺過人的可不止他一個。”

姜嶼臣瞥了人一眼,就真跟聊天那樣,“挺好的,冬暖夏涼,一日三餐也都是送跟前來,還住上了一居室。”

“是麽?那這過得還挺愜意。”

姜嶼臣順著往下說,“是挺好,就當養老了。”

駱肇擡頭看了他一眼。

對面那人卻冷著聲,“可我大哥還在棺材裏躺著,這件事是不是該他負責。”

這句話說完後,原本站著沒動的其他人也都往前下了兩個臺階。

姜嶼臣捏著煙的兩指微收,面色不改,“那你去監獄裏問他唄,看他是怎麽想的。”

對方臉色一沈,再開口時語氣就不怎麽好,“你這話什麽意思,咒老子啊?”

“我說的是探監,別想歪了。”

對方卻已經忍不住了,幾圈繞下來,早就有些氣急,“所以我來這就是想問問,那錢你們打算怎麽還。”

“什麽錢?”

“少他媽裝。”那人把欠條捏手裏,抻到他眼前,“白紙黑字,不想認賬啊?!”

“這是駱斌欠你們的。”姜嶼臣擡起眼,“就算是要,也得等他出來再說。”

“那得等到啥時候去?”幾人裏的另一個開口,“殺人償命,他要是死了,我們不就一分錢都拿不到了!”

姜嶼臣不愛聽這死不死的,看向他,“是死是活也要法院來判。”

“至於錢,你們可以起訴,申請強制執行,而不是堵在這裏,找一個和這件事毫無關系的我。”

他句句在理,但遇上不講理的也是白搭,何況還是群整天在邊緣晃蕩,根本不願意跟法不法扯上關系的人。

“我們可沒那閑工夫。”領頭那個上前一步,抻了把姜嶼臣的肩:“你倆不是比親兄弟還親麽,他的事就是你的。”

他往前湊一點,口水噴到姜嶼臣臉上,“你敢說你不管?”

就在這句話之前,駱肇也往前走了一步,卻被姜嶼臣擋在身後,“親兄弟還明算賬,我為什麽非得管他的事不可。”

那人“哈”一聲,“行,那趕明兒起,我們白天去你公司,晚上來你家,看誰那麽不長眼,願意跟殺人犯的公司合作。”

他嘴角咧得很開,聲音大得整棟樓都能聽見,“還有,我大哥那條命可不是你們賣套房就能還清的。”

姜嶼臣身後的駱肇眉間動了兩下。

“現在是法制社會,這些事也不是你們說了算。”姜嶼臣面色如常:“但有一點是肯定的,那就是你們越鬧,就越一分錢也落不著。”

對方眼睛一瞪,一句“你他媽——”後就要沖上來!

姜嶼臣連人帶胳膊的被用力往後一扯。

下秒鐘,一群小區保安跑上樓,沖著這幾個混子揮了下電棍,厲聲道:“幹嘛啊你們,想鬧事啊!”

為首那膀子給唬的往後一怔。

“你們是這個小區的嗎,趕緊走趕緊走,別逼得我們真去報警,到時候誰都不好看!”

那群混子本來也沒想著今天就能拿到結果,現在見這浩浩蕩蕩一群人也不敢接著鬧。

只手指朝姜嶼臣用力點兩下,是警告也是威懾,“還真他媽敢叫人啊,我可告訴你姓姜的,這件事沒完! ”

姜嶼臣沒看他,只沖幾個保安點點頭。

他趁點煙的功夫給保安發的消息。

姜嶼臣逢年過節會給物業帶點東西,所以保安對他的事挺上心,還說這兩天小區增加進出門登記。

叫他別擔心,該回家回家。

姜嶼臣向他們道了聲謝 。

六層樓上去下來也就幾分鐘的事。

等所有人走後,樓道裏就只剩下他和駱肇。

姜嶼臣靠在旁邊的扶手上,松出口氣,滿口袋找煙才發現剛才那是最後一根。

他不是個有煙癮的人,今天一天算是把他半年的量都抽完了。

“你背上全是汗。”駱肇在旁邊道。

姜嶼臣“啊”一聲也沒反駁。

他今天衣服汗濕了兩次,一次是在監獄裏,一次是現在。

姜嶼臣走到自家門口,開了門就往裏進,又扭頭示意跟在後面的駱肇。

兩人一前一後。

駱肇站在門口,姜嶼臣從購物袋裏給他把新買的拖鞋拿出來。

領著在家裏走一圈。

姜嶼臣的房子八十幾平米,住他們兩個綽綽有餘。

他把其中一間客房打開,裏面只有床和桌子,沒其他東西,因為平常也就駱斌大宣來這喝酒,偶爾睡一晚。

“你就先住這了。”姜嶼臣說,又走到房間自帶的衛浴門口,“左邊熱,右邊冷,這個知道吧。”

駱肇第一次見到這種能調溫度的噴頭,卻沒動,只是問他,“那房子是要賣了給駱斌還債?”

姜嶼臣手搭在噴頭上沒動。

他沒跟人提賣房,一是賣房是件大事,要辦的手續一大堆,不是想賣就能賣的。

二是父母留下的唯一物件替哥還債,這對舉目無親的弟弟有些殘酷。

“還沒定,這幾天要跟人商量一下。”姜嶼臣道。

“商量什麽。”駱肇冷臉看他,“是商量定價,還是商量掛牌?”

這話實在不像個中學生問出來的。

姜嶼臣現在怎麽解釋都解釋不清楚。

剛才駱肇拽了他一下,他還覺得這小孩應該挺好溝通的,說幾句能說明白,現在看來其實並沒有。

姜嶼臣只能說,“房子我有說要賣麽,你怎麽聽風就是雨的。”

“我能信麽,這件事你本來就沒打算跟我說。”駱肇語帶譏諷,他知道這人嘴厲害,死的都能給他說成活的。

“你愛信不信。”姜嶼臣累一天了,也懶得跟他多掰扯,給人把毛巾浴液放好,“先洗,洗完了給你擦藥。”

說完就出去了。

駱肇站在浴室裏,等了會,還是把花灑打開。

他一共洗了不到十分鐘,溫熱的水柱打在他身上,全身都冒著熱氣。

洗完後本來是要穿自己的衣服的,可那些都打濕了,即便在不情願,也只能去穿姜嶼臣給買的睡衣。

駱肇這身高只能穿加大號的,但又因為太瘦,身上的衣服根本撐不住,穿著就跟裹了層被單一樣。

客廳和廚房是連一起的,房門沒關,他剛出來就聞到股膩膩的奶味兒。

姜嶼臣換了身衣服,正站在電磁爐旁邊煮牛奶。

駱肇走過來時剛巧就煮好了。

香噴的白連著奶皮,一層褶子就這樣浮上來,冒出咕嚕的泡。

剛才發生那麽多事,現在不僅一句解釋都沒有,居然還有心情做這些。

駱肇冷笑一聲,把自己的包拿出來,準備等到天一亮就走。

“要不要加蜂蜜?”姜嶼臣轉頭問他。

駱肇說不要。

這聲“不要”指的是不要牛奶,但他明顯沒說清楚,姜嶼臣給他倒一杯放桌上,又自然地往鍋裏加了勺黃漿。

倆人一個坐沙發上,一個還站在廚房。

等姜嶼臣出來的時候,駱肇面前那杯動都沒動。

姜嶼臣也不管他,自己坐在沙發的另一頭,喝了口甜牛奶,又往後面靠靠。

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,姜嶼臣看著游刃有餘,但實際上心態也沒好到哪去。

挺正常,白天去監獄,晚上被一群沒穿衣服的壯漢堵門,饒是心理素質再好都不可能不受一點兒影響。

“害怕嗎?”姜嶼臣忽然偏過頭。

“怕什麽?”

“剛才那群人。”

“不怕。”駱肇說。

這看著還挺淡定,姜嶼臣笑笑,“挺好,有點你哥的樣子。”

他一口氣把剩下半杯奶喝完,又去門口把兜著藥的袋子提到茶幾上,低頭研究裏頭的說明書。

他做這些的時候,駱肇開腳坐著,眉頭緊擰著不松開。

剛才那句你哥聽得他不舒服。

長這麽大,駱肇就沒見過對方幾次,在他眼裏,那就是個從小被爸媽帶身邊,早早去城裏生活的陌生人。

他以前不想聽到這個名字,現在沒感覺了,卻還是不願意把自己和對方放一起。

姜嶼臣不知道他在想什麽,把開了口的藥瓶和棉簽擱桌上,拍拍旁邊的沙發墊,“趴著。”

接著又道,“衣服脫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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